沈念枝怒火焚心,只觉尊严被撕碎在地狠狠践踏,所有隐忍的计划在此刻濒临崩溃边缘,
“朕看谁敢……”
“拿下!”田公公脸色陡变,厉声尖喝!
身后四个太监如饿虎扑食,两人一左一右闪电般扣住了沈念枝的肩膀,力道之大让她瞬间痛得倒抽冷气,挣扎的话语全被扼住!
赶来的团团尖叫一声扑上来:
“放手!你们敢碰陛下!来人啊!”
“把这丫头一并捆了!”田公公看也不看团团。
另一个太监立刻抽出布条粗暴地塞住了团团的嘴,反剪其双臂!
田公公走近两步,凑到被制住动弹不得、双目喷火的沈念枝面前,几乎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香料和陈腐气息的味道。
他压低声音,带着残忍的快意:“陛下啊陛下,您呐,就是太不懂事。老奴劝您一句,这天下是女王陛下的天下,您这尊龙椅是女王赏您坐的。认不清自己斤两?这就是下场!”
他眼中恶意闪烁,“乖乖回您的冷宫待着去吧,若还敢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……”
他阴笑一声,突然扬手!
沈念枝瞳孔骤缩!
一道刚烈的掌风带起劲力,凶狠地劈向她颈侧!
“唔!”剧痛和眩晕排山倒海般袭来,视线瞬间陷入一片扭曲的黑暗!
她在失去意识前,只来得及看到团团绝望含泪的眼睛,以及田公公那张狞笑的、属于恶魔的脸!
她像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,被两个太监粗暴地架起、拖走。
粗糙的宫装刺绣摩擦着冰冷的脸颊,像被无数根冰冷的针刺着。身
体软绵绵地向下沉坠,意识却在下沉坠之际,固执地闪过最后一个念头——
晏朝暮……明月……必须……活下去……
重华殿内,晏朝暮似乎听到外面隐约传来短促的呵斥和一声闷响。
他眉头一蹙,正欲分神探究。
“怎么,凤君走神了?”
沈皖之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盘,重新将他拉回殿内僵持的旋涡中心。
她已然捕捉到殿外那转瞬即逝的骚动,唇边笑意加深,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,也藏着即将碾压一切碍眼之物的冰寒。
晏朝暮骤合眼帘,深瞳微澜,细腻掩焦虑。嗓音低沉有力,微颤中言:“臣不敢僭越。”
“去吧,深思今言,孤候回音。”语含期待,暗示深意,声在大殿回响,威严庄重。
“领旨!”回答简练,忠诚决心尽显。
“臣告退!”深鞠躬后,从容转身,坚定离开。
沈皖之目光沉沉地钉在晏朝暮离去的背影上。
殿内龙涎香气黏稠如胶,凝滞的空气压得人窒息。
她指尖在紫檀木扶手上缓慢敲击,最终归于沉寂。
“倒是块难啃的骨头。”
她眼底浮起一丝讥诮,转瞬即逝。
“罢了。”
声音冷淡如玉石相击,“既拿社稷压孤,孤便给他时间……好好想清楚。”
殿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。
田公公肥胖的身影挤了进来,脸上堆满胜券在握的谄笑。
“陛下……”他匍匐在地,嗓音因激动而尖细发颤,“按您的吩咐……那位,已经押进‘思过居’好好‘静养’了!”
“好。”沈皖之唇角微勾,那笑意却未达眼底。
指尖随意一抬。
“做得好。”
田公公膝行两步,眼睛贪婪地黏在御案上刚刚剥好的岭南荔枝上。
果肉晶莹似玉,寒气逼人。
沈皖之将整盘荔枝往前一推。
盘底金盏磕碰,“叮”一声脆响。
“赏你了。”
“谢主隆恩!谢主隆恩!”田公公喉咙里发出喑哑的欢呼,额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,仿佛那不是冰凉的金砖,而是柔软的锦褥。
绝对的黑暗。
绝对的冰冷。
熟悉的、令人作呕的腐朽气味如同幽灵的呼吸,缠绕上来,扼住沈念枝的喉咙。
她蜷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,意识如沉船般冲破水面。
后颈的剧痛炸开,每一节椎骨都在尖叫。
可这些痛楚,远不及她此刻灌满全身的刺骨寒意——思过居!
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墨。
但这死寂的黑暗本身,就是最恐怖的画卷。
七岁那年,她只因折了沈皖之心爱的牡丹,便被推进这里三天。
滴水未进。
寒气像无数细针,从石板缝里钻出来,刺透单薄衣衫,扎进骨头缝。
叫天不应,叫地不灵。
第四天被拖出来时,她浑身冰冷,蜷得像只死掉的猫崽,再不敢碰御花园的一叶一草。
后来。
每一次“不懂事”。
每一次“不听话”。
都会被毫不留情地关进来。
这地方就像一把磨刀石,磨掉了幼帝所有的棱角、所有的锐气,只剩下被驯服的温顺。
沈念枝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。
牙齿磕碰的“咯咯”声在死寂里清晰可怖。
不行!
她猛地攥紧拳头,指甲狠狠掐进掌心!
尖锐的刺痛混合着血腥气弥漫开。
不能!
秦明月在诏狱忍受酷刑的画面狠狠撞入脑海!针扎指尖……明月该有多疼!
“吱——呀——”
刺耳的铁链摩擦声穿透黑暗,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神经上拉扯。
一线微弱的光,如濒死的蝇虫,从推开的门缝里抖抖索索地爬进来。
照亮了飞舞的、浑浊的尘埃。
沈皖之提着一盏小小的宫灯,身影被光扯得巨大而扭曲,彻底笼罩了蜷缩在角落的沈念枝。
“醒了?”声音温柔得近乎慈悲,像羽毛拂过溃烂的伤口。
宫灯被搁在墙角唯一的小木墩上。
昏黄的光晕挣扎着扩散一圈,堪堪照亮沈念枝惨白如纸的脸和布满血丝、充满惧意的眼睛。
一只冰冷干燥的手抚上沈念枝的后颈。
那里被田公公掌刀劈过的地方已高高肿起。
“疼么?”沈皖之俯身,龙涎香的味道霸道地压过腐朽气,带着死亡的甜腻,“孤最是心疼你了。”
那冰凉的指尖如同淬毒的蛇信,在肿痛处轻轻划过。
沈念枝身体绷紧如满弦的弓!
“可惜啊,你这孩子,总也学不会‘乖’。”
沈皖之叹惋着收手,掏出一方素白锦帕,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,仿佛刚才触碰了世上最脏的东西。
“秦明月的事,板上钉钉。孤不准翻,它就翻不了。”